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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八)


32.

一场雷雨宣告秋天终结。

 

同时不客气地把史森明淋成落汤鸡。

 

“你不是和锅哥去漫展了吗?”严君泽被突然响起的关门声吓一哆嗦,史森明像在海里泡了三天刚被打捞上来。

“乌漆嘛黑的你干嘛不开灯,我以为家里招贼了!”史森明没好气地拍开客厅的开关,墙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巴掌印。周遭亮起的光线里严君泽坐在地板上,兢兢业业地修落地风扇,身旁脏兮兮的一盆污水,大小不一的螺丝刀摊了一地,还有几块被充当抹布的旧洗脸毛巾,“昨天通完下水道今天修电扇,医生你要进军五金行业?”

“什么修电扇,这灰厚得跟深海黑泥面膜似的你还吹了三个月,你怕不是整个夏天都在家肺里炼砖。”严君泽扔了手里卸下的扇叶,去浴室洗手,“我怎么感觉你和锅老师去的是潜水?”

史森明蹬掉脚上的鞋,接过他递过来的浴巾和换洗衣服,把严君泽轰出了浴室,“别提了!锅老师不是人!”

 

严君泽估摸着就史森明这甩门的力度,他明天还能拿个电钻来搞二次装修。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还在飘雨,隔壁邻居阳台上的桂花树被吹得只剩枯枝残叶,倒是刮过的风里还卷着甜腻的气味。史森明坐在新铺的地毯上抱着个玻璃大盆吃切好的冰冻火龙果。严君泽拿了另一块浴巾盖在他脑袋上一阵呼噜,敷衍地揉乱他半干不湿的刘海,踩着棉拖鞋去厨房前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你别折腾了,点外卖吧。”史森明点开外卖app扯他白色长袖的衣角,听到起身的那人说好。

难得周末不上班,两个人能偷点儿懒也不算过分。严君泽从洗衣机里把史森明的衣服端出去晾了,淋过雨的史森明在开了空调暖气的室内犯困,他回来的时候史森明趴上了沙发上眯瞪着眼,手机上显示下单成功,是他们平时一凑活就爱去的那家川菜馆,离家两个十字路口,近到送外卖的基本上是走着来。

 

严君泽坐到沙发上开电视,一秒钟换一个台,漫不经心地打发等外卖的时间,那团热源自动靠了过来枕在他腿上。严君泽翻来覆去地扒他的头毛,怕他睡着了会头疼,“你不是嘉宾家属么,怎么跟cp20凌晨六点就去排队的一样。”

“是亲友啊没错,混在嘉宾席,一边给锅哥帮忙签售卖海报,一边看舞台剧和宅舞,就很舒服。”史森明让他调点播台看海绵宝宝,“锅哥走的时候还说请我吃日料,三文鱼和北极贝管够。”

严君泽吊着嗓子,音调高了八度,“然后呢?你们就去海里吃了?”

 

“敲他妈!我们刚到购物中心,锅哥突然说了句改天吧,扔下我就跑了!跑得还贼几把快,我们吃鸡的时候他抛弃队友跳车跑毒都没这么快!”史森明义愤填膺地在舍不得他到嘴飞走的二斤碳烤生蚝。

 

刘世宇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还能有什么不干净!可不是大老远就看到腿哥了嘛!”史森明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假性近视这两天刚有好转的迹象,“腿哥跟一个小姐姐从他的新店出来,刘世宇那个脸色,绝了,跟有人在他饭里塞了屎一样,卷起袖子就冲过去了。”

 

严君泽将案发现场脑了个大概,我已经感受到锅老师那个脱缰野狗的阵势了,场面挺壮观啊,那你又怎么回事?

 

“我回来的时候下班晚高峰,死活打不着车,还特么下暴雨,我他妈走了五站地铁才显示有司机接单,最后司机说小伙子你这离下车的地方就五百米,自己走吧,然后我就走回来了。”史森明躺在那比划拳脚控诉刘世宇不当人,外卖电话来了也让严君泽下楼拿。

 

严君泽换鞋出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史森明在小群里发微信语音。

 

“刘世宇你这人真的鸡掰!”

 

 

 

33.

暴雨来临的前三个小时。

 

王柳羿没开车,独自坐上了通向目的地的地铁。

地铁报站的显示屏上说傍晚有雷雨,列车进站的轰鸣盖过了天气预报里的机械女声,铁轨和齿轮间在空荡荡的地下甬道里摩擦,凛冽的风带走上下车的乘客,开启的暗沉的玻璃门上映着王柳羿失眠的脸。

 

小宝!快醒醒!史森明摇醒靠在姜承錄身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王柳羿。

那年他们大三,地狱考试周之后四个人都像被讨高利贷的堵在小黑屋爆锤了一顿。周五晚上约好了坐地铁去市中心买新上市的ps4游戏碟,始发站就上了地铁的四个人在冷气十足空荡荡的车厢里睡得天昏地暗。逛街没逛成,醒来直接坐到了终点站,跟学校隔着整一条地铁二号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他们四个在终点站的地铁口外流了半个小时的汗,最后十分有意思地叫了辆车一路开回学校。王柳羿当初想不明白,史森明推两个公式都能推一宿,严君泽对着那些人体解剖图和药品目录脑袋大情有可原,自己再怎么成绩好也得通宵背了两个晚上中国新闻事业史。

可姜承錄又没有这样考验记忆力的课,怎么也跟着睡不够。

不知道,看小宝困了我也好困。姜承錄在回程的车上这样回答他。

 

他们以前关系最好的时候,两个人都患有严重的肌肤饥渴症,倒不是为了表现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找到依靠的方向。

俩人在外头都还挺克制,没有那么多腻腻乎乎招人恨的举动,一回了家就跟川剧变脸似的。

姜承錄在厨房切菜,路过的王柳羿从冰箱里开了罐香蕉牛奶,对着那个背影忍不住拥抱的欲望。见王柳羿不依不饶非赖他身上不走,姜承錄也见怪不怪地把菜刀搁远一点,转过身来用手背蹭掉他嘴角的水渍,我刚切过洋葱,吃完饭再抱好不好。

姜承錄大学时跟校队训练伤过手,不懂事的时候都以为伤而愈合,长年累月之后身体都替他记着那些病根,天气不好他就跟着难受。他半夜醒过来会下意识地确认王柳羿是不是还在,把睡着了滚去另一边的人拖回来抱着,没完没了地亲,王柳羿经常被他的动静弄得没脾气,半梦半醒间给他揉胳膊问他是不是又疼了。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恍若隔世。

 

王柳羿这次没有睡过。

 

他到了站,跳下了车。

 

 

 

34.

王柳羿走进那间美术馆前,惊起门口广场上一片麻雀。

 

安检和保安瞟了一眼他的邀请函便放了他进去,王柳羿放下一边的背带,有模有样地往背包外掏单反,拍照传官博这样的事儿必须得速战速决。连镜头盖都没摸到,他突然放弃了。

 

因为这怎么看都像被宋义进骗了。

什么美术展啊,压根儿就是门可罗雀,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展厅放眼望去,目光所及活着的生物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这不骗人么?平常眼熟的媒体和摄影师他一个没见着,我看你们这阵势估计连剪彩这种事十有八九也是编的。

王柳羿愣在原地把单反摁回了包里,正抬脚要溜溜球,在目睹一个身影靠近之后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小宝。”

 

这副样子令王柳羿过目不忘,毕竟他有一张和肇事者姜承錄神似又实在不那么像的脸。

 

他和姜承錄在一起那么多年,只见过姜宇贤三回。

第一次是在高中毕业的第二天,王柳羿和姜承錄从试卷和书页漫天飞舞的校园里走出来,姜宇贤靠在车门边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就是小録经常提的小宝吗?姜承錄面色不善地叫他哥。王柳羿拒绝了哥哥邀请他坐顺风车的好意,接过姜承錄手里捧的那摞自己的英语笔记本往自家方向走了。

第二回是在严君泽撞见乐毅的那个生日会上,姜宇贤从美国偷偷摸摸跑回来给弟弟过生日,给不相关的人都送了些挺值钱的礼物做封口费,对姜承錄千叮万嘱不许给家里告状。

最后一回是大学毕业典礼那天,姜承錄爸妈在荷兰谈生意,没有家长参加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又是背地里把姜宇贤叫回来冒充家长。据姜承錄个人的说法,他不太想让哥哥和王柳羿同时存在,因为姜宇贤总是趁见面充当王柳羿的人形挂件,效果堪比让哑巴姜承錄吃黄莲。

 

姜宇贤穿了件出自设计师柯昌宇手的白色衬衫,亲昵地给了王柳羿万年不变的拥抱,起身的瞬间看到了王柳羿满脸都写着再不说实话我就把这堆满氢气球再一起炸掉。

“这是我个人的收藏展,今天只对亲朋好友开放而已。”他领着王柳羿逛展览,“义进他们也没骗你呀,没有邀请函不让进的哦。”

“邀请我我也看不懂,小学那会我妈送我去学了三个月素描,我除了学会拿小刀削铅笔之外什么都不懂,那个老师的石膏还被我摔坏两个。”王柳羿对艺术最深的造诣是初中和同桌上课闲得没事干在作业本上画樱木花道,脸好像还涂歪了,虽然是满分作业但还是被数学老师勒令重写一遍。

他看不懂这些印象派油彩浓烈的色块和模型,细腻的景物风景和人像也是如此,反正怎么看都没有差很多。这样的展子于他实在是暴殄天物,他三番五次地推这样的纪实和报道也是为了给美术部真正热爱它的人机会而已。

 

在一个迂回的回廊里挂着两幅极简的撞色图,王柳羿真实地表示,“哥你好恶趣味啊,这种三岁小孩打翻调色盘的程度好像我也可以?哎,我觉得你们天花板上这灯比这些画好看多了,也是艺术品吗?”

姜宇贤好笑地听他嘀咕,“不是,那个是建材市场批发的,还是现货,三十一个,要给你老板的名片吗?”

“要。我过年的时候还说医生他们家灯质量不行,改天带小明去换一个。”王柳羿低头将姜宇贤推给他的微信名片推给史森明,还在扯些有的没的。

 

小宝不打算问点别的吗?

 

“没什么好问的啊。”姜宇贤招呼擦肩而过的两位朋友,回过身来王柳羿望着展柜里某件木雕出神,但姜宇贤怎么看都觉得王柳羿是在研究铭牌上的标价有几个零。

“他一直都这样,要来要走都是他说了算。”

“他有那么多种方式离开,有那么多种方式回来,但他一定要选我们最不喜欢的那种。”

“话都让他说完了,我问不问不都一样么。”

 

“那哥呢?要替你弟弟说什么?”王柳羿指了指那个展柜里一只风格朴素的陶瓷碗,展会结束能把这个碗卖我么,姜宇贤问他你花那个钱做什么,小宝喜欢送你都行,王柳羿一盘算,那感情好,正好前两天打碎了一个汤碗,以后我天天用这碗吃饭。

 

“小宝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姜宇贤在前边带路,整个美术展的最后一间展厅,身侧的路尽头有一张长凳。

 

有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那。

 

“只有我回来了,小宝的心结才有答案。”

姜宇贤卸下了王柳羿右肩还耷拉着的明黄色背包,离开前轻轻推了他一把。

 

“去吧。”

 

 

 

35.

姜承錄面前的墙上只有一幅封在玻璃墙中巨大的油画。

姜宇贤与国际某知名艺术家私交甚好,某天去人宅邸上的垃圾堆里捡的,运回来查了拍卖会行情才知道这玩意儿值百万。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夕阳海景,暮色四合,凛冽而闪着金光的浪花里留下海鸥的脚印,银河里繁星皆隐。

艺术家敷衍地给它取作桑塔露琪亚,姜宇贤问起缘由,他只说他生在那不勒斯的海边,小时候在港口看商旅往来,渔市繁茂,起锚的舵手和水手嘴里都哼这歌儿,孩子们打小都会唱。

 

姜承錄总会想起高三那年的碧海晴空。

 

毕业旅行的最后一站是鼓浪屿,四个人跟当时旅行认识的驴友坐在小饭馆里喝酒聊人生。他和王柳羿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却喜欢听故事。酒过三巡,严君泽和史森明抱着酒瓶在说胡话,喝得上头的王柳羿自己跑去了海边,姜承錄也悄悄跟在他身后。

芝麻点儿大的王柳羿赤脚坐在沙滩上,姜承錄靠近的时候才发现王柳羿挽起的裤脚被溅起的海水湿了一截。王柳羿坐在那冲他要抱抱,他弯腰捞他起来问小宝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王柳羿趴在他肩头说反正你能找到我。姜承錄觉得有点好笑,你在生气吗?

王柳羿酒劲儿上来了伸手扯他刘海开始发火,你又不认识那些人,叨逼叨的烦死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平时话这么多。然后他是被姜承錄扛在肩上回的酒店,早就醉懵的史森明碰见他俩回来,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俩别打架啊。

 

姜承錄发誓酒量不好的人醉了是真的难哄。

虽然看王柳羿上手扒自己的衣服,难得这么主动是挺满足的,但是这人莫名其妙地在哭是为什么。王柳羿无厘头爆发的情绪让彼时的姜承錄下手没了分寸,压着这人翻来覆去折腾了俩小时,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做也做了,什么恶心的话都让他说了。抱他出浴室的时候王柳羿显然已经醒了酒,但还是不晓得在难过些什么。他们从来不吵架不闹矛盾,姜承錄也摸不着头脑。

王柳羿窝在他怀里,头发软趴趴地垂在枕头上,不知道,怕天一亮你就不见了。

姜承錄印象里那些聒噪的少年人早早谈起了成家立业,严君泽也跟着瞎掺和,这么一想,王柳羿的怪异举动似乎有了源头。这就是你勉强自己再做两次的理由么,傻死了。姜承錄凑过去想亲他,王柳羿说着困死了你好烦,脸埋进枕巾里躲开了。

 

姜承錄的手顺着王柳羿白t恤里的背脊,他的骨节硌人,却抵挡不住姜承錄的耐心。

他哄他睡觉,唱起了童谣。

 

“看晚星多明亮

闪耀着金光”

 

“海面上微风吹

碧波在荡漾”

 

“在银河下面

暮色苍茫

甜蜜的歌声

飘荡在远方”

 

“在这黑夜之前

请来我小船上”

 

“桑塔露琪亚

桑塔露琪亚”

 

“在这黎明之前

快离开这岸边”

 

……

 

“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姜承錄还在回忆里没出来。

有人唱着当年熟悉的旋律,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还记得。

 

这是王柳羿听到过最糟糕的开场白,出自姜承錄之口。

 

“你想让我忘了也可以。”王柳羿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向前伸直了两条腿,“你要是一直不出现,我就可以一直不记得。”

 

 

 

36.

姜宇贤在闭馆前找到这两人的时候他们还以相同的姿势坐在那。

 

你们不会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吧?

 

“嗯。”

“嗯。”

 

虽然他不理解自家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异口同声的回答让姜宇贤意外地心情舒畅。

 

“走吧小宝,去吃饭,哥请你。”

 

 

 

37.

王柳羿也不清楚是怎么脑子一抽打开的车门。

兄弟俩的车并排停着,鬼使神差下他拉开的却是姜承錄的副驾驶门。王柳羿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骂立场不坚定,但免不了感叹习惯简直是世上最顽固可怕的咒语。

 

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那样。

 

姜承錄忽然凑近的脸让王柳羿心跳跟着漏了一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开车的,“你干嘛。”

戴着黑框眼镜的姜承錄还是很好看,也许史森明是对的,时间的杀猪刀在削肉如泥这方面也是看脸的,越是不可多得的人越是能避其锋芒。开了点暖气的车厢内姜承錄仿佛是块烧的通红的烙铁,这么多年过去后,王柳羿第一次如此不争气地脸颊发烫。

姜承錄的手绕过他身前,略过他耳后,手腕经过王柳羿鼻尖前,他甚至闻到了姜承錄一贯用的香薰。

 

“小宝现在上车都不系安全带了吗?”

 

姜承錄手里的安全带卡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却硬生生把王柳羿逼到了极点。

 

“我要下车!”

 

“外面在下雨,淋了雨会感冒。”姜承錄嘴角有得逞的奸笑。

又是另一种音色的咔哒声,门锁应声落下。

 

“姜承錄!你是人吗!”王柳羿克制不住自己砸窗跳车的冲动。

可对上姜承錄眼眸的一刹那,他立马偃旗息鼓,鼻腔涌上一阵酸水,连带着眼神都开始失焦。他们生疏了太久,突如其来的亲密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王柳羿捧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丢人还是生气而滚烫的脸扭头贴在窗玻璃上散热,在姜承錄冷不丁又补了一句后座有饮料,给你买的想喝自己拿之后,变本加厉。

 

姜承錄可真是个乌龟王八蛋。

 

王柳羿忍无可忍。

 

“你吵死了别说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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