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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焰火(个人合志番外:下)

光年坐标:2022°3′

播放器:All Through The Night - Riverdale Cast

航线指南:现代AU,单身多年不良产业大佬 x 谋生被骗贫穷大学生

飞行日记:跟我去更远的岸,更蓝的海,更暖的温暖。


上篇见合集或指路👉🏻上篇

少量guria尺熙提及,不适者退出。



霓虹

二.

    韩王浩感觉自己做了场盛大灿烂的白日梦。

    热烈地升空,不留余力地冲破云层和包装纸,最后璀璨夺目地炸裂开来,过后只留下一地冷掉的肮脏灰烬。

    弓是弯的,理儿是直的,在厨房里忙活准备给自己随便对付炒俩菜的韩王浩,排骨剁得哐哐响,心里头只想给健在人世的金光熙烧两大筐纸钱。

    小时候爸妈离婚分家之后,韩王浩总是缺钱。他爸后来和婚内出轨对象再婚了,也没管过他死活,就留下张银行卡,学费和每个月生活费倒是都有,但想买点小零食和新衣服实在够呛。

    三百六十个行当,韩王浩懂事起,起码干过一百零八样。

    什么叫越努力越不幸,那点可怜的工资只够吃几顿火锅买几双鞋,想买辆代步的自行车吧,咬咬牙都只能买二手的。

    感受到他求财心切的同系好友金光熙,某天下了专业课上把他往学校林荫小道的岔路上拉,神神秘秘地趴耳朵跟他说,哎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挣不少,你有没有兴趣?

    韩王浩脑子一热,甚至都忘了问一嘴是卖粉还是传销,就这么被怂恿去了李相赫的会所。

    谁能想到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变态猥琐男,还有个二话不说就要包养自己的李相赫。

    人生如戏,这他妈的生活,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直到跟李相赫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才晓得金光熙这个猪脑袋老早之前就是在会所里勾搭上的朴载赫,难怪一夜之间名牌儿大LOGO的衣服裤子换了一套又一套,土了吧唧的还搁那傻乐呢。

    韩王浩重重地合上高压锅。

    他发誓,等金光熙和朴载赫倒病床上那天,他头一个蹦高拔他俩氧气管,临了的时候一定给他俩各放一挂两万响大地红。

    金光熙这个大骗子是该杀,李相赫显然更不是个东西。


    但凭心而论,若非韩王浩非要喜欢这个老男人。

    李相赫确实是个完美的金主。

    

三.

    李相赫作为金主,简直无可挑剔。

    从来不强迫人,不赖账,不乱发脾气动手打人,也没有变态的嗜好和常人难以理解的习惯。除了性子冷漠了些,说话难听还经常扮哑,还是十分体贴和宽容的。

    韩王浩经常以天气不好影响心情、论文初稿没过、午饭点的卤肉饭太难吃胃疼等歪理拒绝夜间上工,李相赫也由着他,说睡觉就只是踏踏实实地睡觉,多余的动作和反应一样没有。

    双标的韩王浩和他约法三章说不可以同时找别人,因为怕得病,李相赫也遵守约定。

    韩王浩说需要的时候就要随时找到人,答允他的李相赫从来不会因为他擅自闯入屋内这件事生过气,反倒干脆地结束了生意和谈话,抱着他回房间。

    他起不来床,李相赫能停下手里编辑的邮件哄他起床,催他到点上课。

    他打碎东西,跟柳岷析吵架,帮其他小孩儿对付过无良客人,这些李相赫也从不往心里去,甚至还帮他说几句好听的。

    但有些好只是各取所需。

    从柳岷析那听到金赫奎的名字后,韩王浩才知道是自己得意忘了形。

    他对你好无非只是图个新鲜,在你身上找补当时的缺憾和没能付诸行动的幻想。

    不然他为什么会让你在床上闭嘴,为什么从来没同你提及过他的家人和朋友,为什么不牵着你穿过人群,为什么不记得你的生日,也不在节日祝福你。

    别人是京圈妲己,笑起来摄人心魄安静如画,高贵得像天价俄罗斯蓝猫。自己不过是土猫转世,一张嘴吵吵把火跟谁家喇叭成精似的。

    你凭啥觉得什么风浪都见过的大人物还稀罕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这些念头从韩王浩脑中一一闪过,接了活儿出门的柳岷析都离开了大半晌,韩王浩还蹲在经理室的椅子上冥想。

    他对着电脑备忘录里事无巨细的李相赫个人信息,扯了个难看的笑容,笑话自己画虎不成,活像个跳梁小丑。

    可这样的事他干的还少吗?

    小学为了能见爸爸一回,他和骂他没爹妈的同桌打架,上课偷吃零食,考试考二十分儿,把揪他头发说他是野种的班级小霸王从楼梯上推下去,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打电话叫家长才有可能见到他爸。

    是有可能,有些时候运气不好,多半来的是后妈。

    初中变聪明了,他知道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就拿篮球把自己砸出鼻血,故意把同桌的手机藏起来好让串通好的同桌去跟班主任说自己偷东西。

    他觉得自己愚蠢极了,明知道没人要,还再自欺欺人奢望幸运女神光顾自己一回。

    后来高中之后他就彻底清醒了,他知道无论自己是高烧贫血低血糖食物中毒还是自杀未遂,还是逃学打架被处分甚至被劝退,都不会有人在乎。

    不温不火的李相赫,和他那个从小到大连一句“不成器的东西”都懒得骂的爸又有什么区别?

    彬彬有礼从不推开追求者的李相赫,比这么多年一个电话都不打给自己的妈妈还要杀人诛心。


    他轻而易举就能给你的。

    你却当他的施舍是无价之宝。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命不好还不争气。

    韩王浩一拳砸在砧板上,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水痕。


四.

    金光熙曾经问过他,“你财迷啊?张口闭口就是钱,什么毛病?”

    韩王浩心狠手辣地摁着他脑袋,让他把带早餐的五块钱跑腿费转自己微信红包,“少废话,不给钱就剁手,剁完左手剁右手。”

    韩王浩想过的。

    等有一天攒够了机票钱,他就飞去那个城市看妈妈,不求她能认自己,远远看一眼就行。

    虽然他和妈妈这么多年都失去了联络,但是微博和杂志上偶尔还能捕捉到关于她的只字片语。

    听说她已经小有名气,在好多地方开了好多次画展,听说她至今还是一个人。

    听说她去了个傍海的城市,那里有延绵海岸线和柔软的沙滩,夜幕降临的时候,涨潮的浪花里翻涌着蓝色的浮游生物和水母,就像倒映在海里的星星。

    可到了如今,他从李相赫那拿到不菲的工资,已然够飞一百个来回,他却没了当初的执念。

    李相赫很好,各方面韩王浩都很喜欢。

    他喜欢李相赫抱着他穿过顶楼通透宽阔的走廊,边亲他边用无奈又戏谑的嗓音问他真困假困,可是一天之内他能看清这人正脸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俩小时,他也真的受够了只能和李相赫的背影日日相对。

    他喜欢每个月底跟柳岷析打得你死我活地抢月度礼物,自己满心欢喜地去跟李相赫炫耀岷析真菜,李相赫接住他笑着说你喜欢就好的表情。可他只是不明白,每人都能从圣诞树下的礼物堆里拿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却独独没有自己。

    他喜欢半夜醒来爬进李相赫怀里找个位置团起来,还在电脑上开会的李相赫问他要不要喝水;也喜欢早上上学要迟到了,李相赫把管家打包好的早餐放他书包里,还帮他系鞋带让他跑慢点。

    可是他讨厌李相赫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讨厌李相赫的遮掩和隐藏,捉摸不透和喜怒无形。

    当一切无解都有了具象化的答案之后,认清现实的韩王浩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不再到处乱窜,欺负李民衡的次数直线下降,连无架可吵的柳岷析都怀疑韩王浩是不是得绝症快死了,临终前搁这积德呢。

    晚上收工的小孩儿们拉他一块儿喝酒,他不去,喊他吃夜宵逛夜市,他嫌外头冷。

    他懒得再跟傻逼客户掰扯,给小孩儿们教了一套防身防老色鬼的阴阳八卦掌和慈母组合拳,还有些芬芳且混账的语言艺术,然后自己彻底摆烂,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没再关心过李相赫去了哪,和谁在一起,又忙活什么,会不会回来。他只管窝房间里打打游戏写写课题和报告,吃完外卖到点儿就睡。

    柳岷析总劝自己,“对金主不要有那么多要求,不让你喝西北风不就行了。”

    韩王浩曾经无数次跟在李相赫身后,用唇语隔空反驳着柳岷析,“可是我不想你只能是我金主”,要是李相赫回过头能看一眼,无论给他什么样的答复,他都接受。

    可是李相赫没有。


    没人知道其实韩王浩是师范学院的学生。

    他从不跟人提,因为他对自己都没信心,他知道毕业之后也不会是个合格的老师。他没耐心,脾气差,跟小孩子互相摔碗抡椅子比谁嗓门大倒是有可能。

    韩王浩连在自动贩卖机前花十秒等饮料掉下来都嫌磨叽,可他等李相赫一个回头从冬天等到入夏。

    他想过很多以后,有过很多奢望。

    但有很多目的地只能一个人去,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海,也不是非要有念想才能活着。

    就像这么多年执意独居身无牵挂的妈妈或许并不愿意被旧事打扰,三十而立的李相赫也不独缺他一个。

    他删掉了购票软件里航班的订阅信息,把电脑里的备份拖进了垃圾箱。


    风沙和海浪各有各的位置,交汇之后都会退回原点。

    韩王浩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破晓

一.

    韩王浩他们学校里岔路多绿植密集,教学楼名字都差不太多,实在不好找。

    没有学校通行证,也没有教职员工的月卡,李相赫的车开不进来,只能靠两条腿在偌大的校园里绕迷宫。

    他庆幸自己站到楼下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和被教授留堂的韩王浩碰个正着。

    俩人一时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哎哟,这谁啊,你哥?”见多识广的金光熙嗅到空气中的怪异,似乎猜到了什么,搡了把韩王浩的肩膀,幸灾乐祸,“哦~不会是……啧啧啧,行啊韩王浩。”

    “把你晦气的乌鸦嘴闭上。”韩王浩反手推开他八卦的脸,阴云密布的小脸怪吓人的,“今天你和郑志勋要是图书馆还给我占不下座儿,今晚我就绿了朴栽赫。”

    “得,你牛掰,我惹不起你。”金光熙抱好韩王浩的书包,跑路之前还偷瞄了眼李相赫,淦,原来韩王浩好这口,挺得劲儿啊。

    “你来干嘛。”

    韩王浩暗自勾了勾插在裤兜里的手指,第五天了。

    他觉得李相赫这样行为堪称滑稽,都不知道该笑他自作多情还是亡羊补牢。

    正常人谁第五天才出来找人,并且这都已经五天过去了,该凉的早该凉,买根油条这会都只能拿去喂老鼠了,是笃定了他韩王浩压根儿跑不远,还是觉得只要他来了一定能把自己带走?

    车翻了驯马,鸟过了拉弓。

    看来李相赫这人,不仅脑子有病,还普信,纯纯要不得。

    李相赫没答他话,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纸袋,是韩王浩经常点的那家香辣牛蛙煲,因为实在太远了等外卖都要一小时起步。

    “我不饿。”韩王浩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也不想别人误会。”

    吃着碗里瞧锅里,这些有钱人都一个尿性,韩王浩绕了两步打算从旁边的草坪离开。

    李相赫线条匀称肌理分明的小臂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里有他分辨不清的请求,“你吃完我就走。”

    “看吧,一份牛蛙就能让我听话,我是不是特别容易?”

    韩王浩知道自己动武打不过他,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对他咧出一个完美的假笑。

    “你把我当什么?”

    

二.

    一份外卖吃得韩王浩食不知味。

    李相赫跟他坐在校园的木长椅上,打量盘腿坐在一侧意兴阑珊的韩王浩。

    韩王浩鲜少有这样沉静无言的一面,以前爱笑爱闹,还热衷于说冷笑话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暗黑童话,但似乎某天起他就削弱了存在感,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韩王浩一不闹腾,进口真皮沙发也变得坐立难安,寂寥的会所也冷冰冰的让人起鸡皮。

    “不好吃么,还是凉了。”李相赫抬起手想捏捏韩王浩摘掉了耳钉的耳垂,韩王浩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移开脑袋整个人都跟着滑去了长椅的尽头。

    韩王浩搁下外卖盒,摸了摸口袋,从钥匙扣上的零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

    “再好吃的菜天天吃也会腻。”他把卡放在自己和李相赫中间的木板上,“我实在没胃口,也谢谢你给我送外卖,就当配送费了。”

    印着粉色派大星图案的信用卡面是韩王浩选的,当初他为了这小金库,没少勒索自己,又是提要求加钱又是给客人推销酒和进口烟。

    韩王浩的话也不知道是指外卖还是另有所指,李相赫就当他在骂自己吧,自己不善辞令,如果韩王浩心情能因为这样变得好一些,怎么骂自己都行。

    

    南方的初春城青景明,瓦蓝的天儿,艳阳高悬。

    李相赫没接茬,也没伸手去拾卡,他整个人卸下力气靠在长椅上,抬头欣赏校园里开得花团锦簇跟云霞似的梨白早樱。

    原先会因为自己不回微信而反锁房门大吵大闹的韩王浩,后来不愿再迁就自己,困了就睡,只是会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坐在飘窗上望着窗外宽阔的江景发呆很久。

    他也可以一晚上都不出现,终于能不被打扰顺利谈完合同的李相赫盯着无人进出的门板,还跟柳岷析确认了无数遍,真的没见着人。

    李相赫的睡眠障碍不药而愈,可醒来后韩王浩早没了影儿,管家说已经去学校了。他看着挂钟上才八点半的刻度心里别扭,韩王浩明明起个床堪比谁家过年宰猪似的,怎么做到的自然醒?

    韩王浩像最难驯化的流浪狸花猫,有求于你就咕噜咕噜地蹭着你的腿喵喵叫,高兴了就翻肚皮允许你揉一揉,但是摸久了他就烦你,冷不丁给你一爪子,对你哈气让你爬。

    当初他并不清楚柳岷析都跟韩王浩瞎说过那些有的没的,只当是小朋友又和其他人闹别扭心情低落。

    “岷析还小,小孩子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让他掺和,大人之间的事也从不跟他提。他就想在你面前耍耍威风而已,瞎编故事唬你,你还都信了。”

    那些藏在韩王浩狭小文件夹里的消息,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是韩王浩长久以来解不开的心结。

    李相赫之前有些印象,韩王浩有段时间总怔怔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被察觉之后又开始东躲西藏地错开话题。

    “你是不是,从来没注意过房间里的圣诞树。上面挂了那么多礼物球,树枝都压弯了,你一个都没拆开过。你平时就鬼精,这会又不好奇了。”

    他有许多开不了口,有心却不敢让自己听见。蓄谋已久却落空的旅行,应该也都想有人与他一道走向目的地。

    “新年想带你去江边放烟花的,那天回来的时候怎么叫你都不醒,第二天你就跑出去玩儿了,我连你人都见不到。”

    李相赫很难想象连讨厌一个人都溢于言表装装样子都不行的韩王浩,怎么就笑着笑着瞒住了真心话。

    巴不得和世界宣战的人突然有一天投降了,站在原地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明明在哭,却嬉皮笑脸地说我认输啦。

    “你之前说喜欢猫,生日的时候给你订了一只,你手机没电,宠物店老板打了一天都没打通。后来就一直寄养在赫奎家里。”

    他从来都只需要韩王浩做自己,任意妄为不守规矩都可以,只要他自己觉得舒服。

    “在你来之前,石经理跟了我五年。”

    “但是和下属相处要谈利益盈亏,和自己喜欢的人不用,所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还有我的朋友,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可以直接问我的,不用找别人打听。”

    韩王浩平时挂自己身上,两只胳膊会密不透风地在自己脖子上缠个死结,李相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知道韩王浩一定是在害怕。

    终于有一天,那么不安的韩王浩就这样潇洒地丢下他跑了,李相赫连着失眠好几天,却连个缘由都需要别人来告知。

    要不是秘书花了两天功夫到处打听,他到现在仍对韩王浩一无所知。

    他觉得自己失败得很,愧疚和难过不知道哪样的成分更多。

    左右韩王浩还小,就算离开了自己,也会有更好的去处和光明的未来,毕竟没人不喜欢他的小朋友。

    他只是还没法说服自己放弃。


    “你要是决定走了也没关系。你的换洗衣服和电脑还在会所,有空的话就来收拾下吧。”

    李相赫低头揉了揉鼻子,最后看了眼仍旧一言不发的韩王浩,起身离开前说道。

    “他们都很担心你,至少告个别吧。”


三.

    再回到会所是几天后。

    韩王浩特地挑了个人少的工作日,交完了选题报告才磨蹭着回到了当初熟悉的地方。

    他不确定李相赫对他说的那番话能有几分真心,只怕哄孩子的水分太大,自己又这么好骗,吸取上回的教训,一个人待着冷静了两天。

    简约的釉面大理石地板格外地寒气逼人,阿姨和服务生每天都打扫擦拭的墙面和玻璃墙一如既往的通透,大厅的香氛剂似乎换了味道,吧台的咖啡机今天没上工,看来李相赫不在。

    如他所料,非营业时间确实没几个人,这会估计都还没起床呢。

    别人没上班,耳聪目明的柳岷析和巨型跟宠倒是在,一前一后地从吧台后的小沙发唰地立起来。

    “王浩哥?你怎么……那个…我…”

    柳岷析不知道是心虚紧张还是多日不见记不得自己了,看起来有些局促,一双手互相纠缠绞了半天,也憋不出下半句。

    韩王浩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把自己遮得严实,没多费口舌,紧了紧右肩的背包带,撂下一句“我拿完东西就走”就上了楼。


    房间的门禁密码没换,摆设还跟他跑路那天一样,连被子凌乱的形状,拖鞋浴巾乱甩的位置都没移动分毫,就像是李相赫那之后再也没在这待过。

    只有他之前落下的衣帽鞋袜是安分的,都洗干净了被齐整地码在衣橱的小隔间里,洗衣液和留香珠是好闻的白茶味,应该是管家的功劳。

    韩王浩往自己背来堪比逃难编织袋的运动包里胡乱塞衣服,拆衣架的动作过于奔放,重心不稳被带着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什么东西。

    是那棵在墙角摆了许久的圣诞树。

    久到韩王浩似乎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

    树没有很高,比自己还要短一截儿,李相赫没有说谎,有几簇树枝尖儿的钢丝有了轻微的变形。

    韩王浩停下手上的动作蹲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摘下了上头蒙灰的彩色装饰球。

    求证欲驱使着他沿着球体上的缝隙一个个接连拧开,扇呼起一阵呛鼻的烟尘,呛得韩王浩泪腺干痒。


    他十八岁生日在地下商场随便找了个小店忍着剧痛打了耳洞,人生第一副廉价的黑色皓石耳钉,戴了四年也舍不得换,在某个醉酒的晚上和柳岷析打闹中丢了一只。他难过了一礼拜就抛诸脑后,李相赫却送了他一副一模一样的。

    韩王浩跟其他同龄人一样喜欢拆盲盒,说贵不贵,便宜也不便宜,但他实在不忍心买,心心念念很久的系列也就买过两只,每每在店里那些被爸妈领着端盒的小孩子,眼红得不行,说不定那些盒子里就有他最想要的隐藏款。也不知李相赫从哪搞来的,齐全的小卡和配件崭新得好像在发光。

    一把退烧止咳的小袋冲剂和剪成小块儿的铝板胶囊,李相赫写了张卡片说不要生病。韩王浩想起来去年生过一次病,大半夜烧得滚烫直接失去了意识,第二天起来管家跟他说李相赫给他喂药换毛巾忙活了一夜,还说韩王浩一直在哭,还踹被子。

    几张不同品种猫的拍立得相片,李相赫让他挑一只,还说性格都很好应该都很喜欢你。

    还有个小海豚的毛绒挂件儿,李相赫问他想不想去看海,彩色的海豚和捡不完的贝壳。

    最后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字条,一串六位的数字。


    他说,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四.

    “我们明明只是交易关系,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韩王浩感知到了身后传来衣服和障碍物摩擦带来的细碎响动,对着空气喃喃开口。

    这些造价做工几块钱不到的小玩意儿对李相赫来说简直零成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置办,但偏偏就能收买自己。

    到底是自己没骨气,山猪吃不了细糠。

    一只手掌轻轻揉了揉他那一头褪了色还没来得及去理发店补救的枯草堆子,“东西都收完了?”

    “你以后还会住在这里吗。”韩王浩归拢好地上那堆小玩意,哗啦啦一股脑儿扔进了垃圾桶,没有要回答来人的意思。

    “应该不会了。”

    “空着多浪费,所以会有其他人来住对吧。”

    “不会,空着就空着吧。”

    “不,你会的。”

    韩王浩不耐烦地打断他,几乎是吼叫着出声,长久以来无处宣泄的焦虑和起伏犹如脱笼的困兽。

    “密码可以换,想告诉谁就可以告诉谁,礼物不值钱,想送什么都行。你他妈什么满汉全席没吃过,非捡路边摊儿闻地沟油什么毛病!”

    

    “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吗。”

    李相赫浅叹了口气,挪开了脚步,踱到床边把韩王浩几天前拧成西餐花巾的被子抖开。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十八岁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未来会栽在一个小学生手里。”

    “阿姨和刘叔从小就跟着照顾我,即使是这样,你的东西我还是不愿别人碰。”

    他摆正了那只韩王浩喜欢抱着睡觉的提伯斯小熊,捏了捏小熊鼓囊囊的爪子。


    “王浩,这不是概率博弈论,人不能用未知预设当下。”

    “我不是薛定谔,你也不是橱窗里等着被挑选的猫猫。”

    “没有人会是世界上多出来的一块拼图,但我比任何人都期待你的到来。”

    韩王浩就这样傻愣着坐在圣诞树下,僵直的坐姿引来脚趾和小腿的刺麻感,身下的瓷砖也被体温烤得渐渐滚烫。

    “失去的事物会被冠上他姓,血缘和纽带不堪重负的时候也会被割裂,重新生长。”

    “但是李相赫不会。”

    有人自背后紧紧拥抱他,捂上了他干涩充血的双眼。

    “他只属于你。”

    

星焰

    柳岷析来电话的时候,韩王浩正架着画板在民宿后院儿的露台上涂抹颜料。

    “洱海好玩吗?砂锅鱼好吃吗?我们在这都要发霉了,一点儿意思没有。”柳岷析把下巴垫在吧台新换的菱格桌布上,叫苦不迭。

    韩王浩毕业后李相赫带他去了云南,就只带他一个人去,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据说还要在那待个半年。

    李相赫不在,其他人的日子还得照过,第一个抗议的就是柳岷析。工资不涨也就算了,还要天天对着李民衡这块木鱼念经诵佛,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

    韩王浩打开了摄像头立在一旁的支架上,房东养的灰毛雪纳瑞在自个儿拖鞋上打滚晒太阳,韩王浩抱起他凑近了手机,“快看,这狗像不像你?”

    “我看你像狗!”炸了毛的柳岷析吭吭锤了两下镜头发泄不满,“我要鲜花饼和云片糕,回来给我带!”

    韩王浩略略略吐了吐舌头装耳背,光着脚跑出画面外,一溜烟儿举着个打火机又跑了回来。

    “嘛呢你,纵火?小心牢底坐穿噢。”

    “创作灵感懂不懂。”韩王浩懒得跟他斗嘴,火机的火舌舔上手里一把长长的仙女棒,大太阳下瞬间刺啦啦地迸出一团火星。

    “你有病啊,白天放烟花,大暑天儿你是不是晒傻了。”洱海本就天朗气清,海蓝日晒,柳岷析被突如其来的爆裂光线晃得眼睛疼,“青天白日的能看得清个啥。”

    韩王浩把问题抛给身后的人,“哎,他问你呢。大白天能看见吗?”


    民宿傍海,遂了韩王浩多年的心愿。

    李相赫抬头的时候忽而起了风。

    万里无云的碧蓝苍穹下,白羽胜雪的海鸟成群掠过窗台,呼啦啦掀起架子上没固定好的一角画布。

    白昼喧嚣,光霭粼粼。

    凛冽连绵的海风撩拨起韩王浩新染的金发,满手蓝白油彩的韩王浩站在盛夏光景里熠熠生辉。

    浪漫与玫瑰和夜晚无关,小王子不一定怀抱狐狸和麦草,就算手捧仙女棒也是秘境花火,无上珍宝。

    

    他走过去,吻上他笑意盎然被颜料斑驳的脸颊。

    “当然。”

    



全文完



还有一些废话

    历经半年的磨难,本子预售的部分已经全部发货了,下半篇顺利解禁,鼓掌!

    本子还有一些余量,代理整理好之后会重新上架,届时我再来宣一宣......想现在就入手的也可以直接私信我,感谢大家拯救滞销书作者。

    另一个隐藏番外等夏夏啥时候心情好了让她自己发吧。

    其实想说的还有很多,记得当初写这篇文的时候心理活动还挺复杂的,但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一开始灵感从哪来,中间又想到了什么离谱的经历,总之如果大家能喜欢就行。

    其实我知道大部分人是通过《野孩子》和《飞云之下》认识的我,如果关注时间比较长的朋友们也知道,这两篇拙作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产物了,走出学校和这个世界产生强烈碰撞的时候那种歇斯底里,那种头脑不清醒的迷茫和幼稚,还有急于证明自己的心理交织而成,所以有了所谓形象鲜明奔放的人物和文风。

    前段时间解散文群的时候我说过,我不希望这些成为我摘不掉的标签或者刻板印象。

  人是需要进步和成长的,我也力求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飞奔向前的时候可以有更多不一样的尝试和创作,也许在很多地方更深刻,也许在某些地方我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不重要了。

    我们和我的cp们都在成长都在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当我重新解析人物和塑造故事的时候,心境和想法都是不一样的,熟悉也往往伴随着挑战。

    就像我在未公开手书里说的:

我很感谢你在过去的某一段时光在这里和我相遇,希望我微不足道的文字曾经给你带去过片刻快乐和慰藉,如果在未来某天你觉得我的故事不再吸引你,或者我让你感到陌生,那也没关系,创作和观赏本就是双向选择的过程。

    但只要我们能在拥挤天地间努力找到与自己同频共振的人,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如果你离开了,那我也随时欢迎你回来坐下唠唠嗑,喝杯茶。

    这个时空,下段旅程,天涯自有相逢时。

    

    最后照例,咱们下篇再见!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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