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终章）
跨年群像，慎入
57.
出道仅四个月的模特姜承錄，用一场出其不意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告职业生涯的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姜氏集团新上任的财务总监姜承錄。
王柳羿和姜承錄没再回到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地方，王柳羿现在跟只寄居蟹似的，大部分时间姜承錄住在他那，偶尔王柳羿也会跟着姜承錄回趟老宅待一个周末，顺便从姜承錄家打包些换季的衣服带走。皆大欢喜之后，喻文波和史森明想上门找王柳羿吃个自助火锅麻烦得要命，一会浦东一会浦西，你永远不晓得王柳羿下一秒会闪现在哪栋房子里，刚加满的油在南京西路堵俩个半小时车就烧光的喻文波实名制瞧不起你们这些有家室的人。
快到年关，杂志社都在抓紧时间跑业务，各大公司和自媒体也开始花式做营销和转发抽奖，王柳羿负责公司年终总结，整个十二月起早贪黑，上班的时候头上自带冒泡特效。姜承錄早些时候为公司鞠躬尽瘁，到了年末反而是他们之中最清闲的那一个，岁末全权负责接送王柳羿上下班，俨然一个合格的Uber代驾兼酒店叫早钟点工。闻鸡起舞的王柳羿在副驾里补觉，最开始那几天姜承錄还让他先把早饭吃了，连夜赶稿外加给出版社加印的限量版书籍签名的王柳羿实在太累，喝豆浆都能喝到睡着，他不好再强求，没两天之后就算准王柳羿清醒的时间给他叫外卖送上楼。
和严君泽几乎双双猝死在工作岗位上的史森明变身柠檬精，一个劲儿地酸他，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儿，之前闹得恨不得死后八辈子不过奈何桥，旧情复燃起来比高中还腻歪，你俩是要重走长征路还是重返十七岁。嘲笑王柳羿是大龄小学生还要人哄的史森明，半个小时里连发了二十个表情包最后放弃了问严君泽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看样子照这个工作量下去，二十一世纪的白求恩同志怕是要比他先喝孟婆汤。
史森明心里挺平衡的，其实活着就好，只要留着狗命干啥都行。
王柳羿跟往常一样困出了生死由命奖金在天的境界，他脑袋从靠背上滑下来，被姜承錄伸手托住了脖子。姜承錄提前半个小时停在公司楼下，看王柳羿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实在狠不下心叫醒他，于是王柳羿补觉补了十分钟，他手就悬了十分钟。最后王柳羿自己清醒过来，捉着他手边揉边嘀咕，你手不酸的么？姜承錄抽回胳膊转了转手腕，还好，怕吵醒你就没动，末了还往王柳羿包里塞了两罐椰子汁，趁人不备挨过去偷偷亲上了王柳羿侧脸。
迷迷糊糊的王柳羿拔掉车载数据线，你现在怎么跟医生学的这么油腻。
但看在姜承錄貌美如花，实在和油腻这俩字沾不上边儿的份上，王柳羿下车前搂上姜承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手背抹了抹嘴角飞快地背包逃逸。
姜承錄一愣一愣地舔了舔还有余温的唇线，轻笑着摇头，掏出手机给逃进公司大门里的背影发微信，话都没说完你跑什么，给你买了礼物，记得收快递。
王柳羿年前还有一场签售，工作的消息一涌而上，导致他跟金鱼似的看过就忘。
先前签售会路上不是碰上修路堵车就是电闪雷鸣极端天气的王柳羿正竖着三根手指跟责编打包票，好好好三点半就三点半，不迟到不迟到，迟到我是狗。而后手机就响了。
姜承錄准点让人去报道的不止午饭外卖员，还多了个快递小哥。
王柳羿站在公司大门和两个并排坐在台阶上齐刷刷回头问他请问你叫王柳羿吗的业务员来回对视了三十秒，“嗯，我是。”
穿了件黄色冲锋衣的外卖小哥指了指自己开来的奥迪A7后尾箱，你点的三十份香菇滑鸡盖浇饭我给你搬上去还是你自己来？而王柳羿的侧重点都在，你都开A7了怎么还送外卖，牛逼。
右边那位快递小哥直截了当地断了王柳羿要自己亲力亲为的搬外卖的念头，那啥，你这个两米巨…猪玩偶，也麻烦签收一下。王柳羿在快递单上签完字就瞅见了快递小哥那辆喷了骚红漆的保时捷卡宴，敞着尾箱，里头躺了只…猪。
王柳羿叫了俩苦力下来扛一下姜总给两个部门送的爱心午餐，自己把猪玩偶撂在肩上往回走。玩偶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不急着走的外卖小哥给他抵着门，王柳羿说谢了兄弟，“不过，现在你们服务行业已经这么暴利了吗，我现在转行还来得及不。”
只见那哥们儿挑了挑眉，道，“哈？不是啊，这外卖公司我爸有股份，他老说我坐办公室不干活儿，非要让我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王柳羿觉得你在逗我，那隔壁那个送快递的怎么也有保时捷？
“哦那个啊，我男朋友，他情况跟我差不多，我俩最近在吵架。”那兄弟扁扁嘴，“但是给你送了趟快递已经吵完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
王柳羿站在空旷的大楼里，玻璃旋转门外黄色冲锋衣追上去低头扯红色保时捷车主的衣摆，像只找回牵引绳的拉布拉多。
他们所求或许不同。
但世上还有人要花上许多的力气才能坚守一身勇敢。
“宝总，你这扛回来的猪身上怎么还有道疤？”
王柳羿的通天巨猪被摆在自己工位的玻璃墙边，惹得路过的员工眼红得不行，这要累了往猪怀里一倒都不用买被子了多好。吃人嘴软解决姜总爱心外卖的小唐姑娘对那头猪上下其手，被王柳羿一巴掌拍掉了爪子，“洗没洗手就摸，摸一次五十。”
王柳羿对着小唐姑娘的嫌弃脸弯腰去看，通体粉红的猪肚子上果不其然有一条姜承錄同款伤疤。小唐姑娘当没听见这话，抬起猪猪的下巴，把那根淹没在珊瑚绒的项圈揪出来给他看，“这怎么还有个戒指，哇靠宝总你哪找的这么有男友力的女朋友？给我也介绍一个呗？”
是那日被王柳羿扔进门外信箱的尾戒。
连戒圈里头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姜承錄在这种哄人的事上真是格外的上心，那怎么说几句好听的就这么难。
姜承錄你可真是头猪，给王柳羿气到乐出声。
他把戒指往左手上戴，想起身边还单着的只剩个喻文波，转回去继续吃饭还要怼一下人姑娘，“我给你介绍个快乐直男还差不多。赶紧吃，吃完去书店，鑫姐说我再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就把我炖成鸽子汤。”
小唐姑娘从此烙下了病症。
瞅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就觉得自己快憋屈死了。
58.
王柳羿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相当好，跨年前最后一场签售给所有到场的粉丝都即兴写了几句祝词。
他给风雨里长起来初入社会的姑娘写心灵肉鸡汤，希望遇人不淑的小姐姐忘掉渣男重新开始。不敢开口跟青梅竹马告白的初中男生在他那得到了宽慰，攒够了婚房钱的男人还是决定去女朋友家提亲，十几年前不欢而散的兄弟和好如初，错过的恋人没有再走到一起却都有了更好的归宿。
签售会生生变成了锦鲤大王还愿现场。
前面一位高中生问他能不能保佑高考能上重点线，王柳羿哭笑不得，你都要高考了还看我写的闲书，你怕不是一本线都过不了哟。他摊手，你到时候上不了重本拿我签名去告我，我到时候跟法官解释不清楚啊。于是他在扉页落笔，无论清华北大还是蓝翔新东方，都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吧。这个背了个篮球袋挂了半边耳机的男生嫌王柳羿敷衍他，王柳羿笑笑，活动了下自己酸胀的手腕，要是以后你做到了一定记得给我发私信，请你吃饭。
男生挥挥手跟他道谢的背影像极了十八岁的姜承錄。
所有人都在替王柳羿惋惜少年没有雄心壮志的时候，只有姜承錄陪他坐在凌晨一点的街边长椅上比赛记路上的车牌号，那时路口有个推车卖花的大叔，腰间别了个扩音器跟着跳广场舞。王柳羿倒在姜承錄肩上思绪涣散，要是以后出来卖花好像也可以嘛。姜承錄蹭蹭他的脑袋，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好。
这些年里他看似安稳，却没人懂得他至今没有产生过“要是当初重来过”这样念头的背后，有过多少来自姜承錄的陪伴和信任。
姜承錄是他的最初和最终。
如果不是他，王柳羿此时此刻应该在校园里为了评职称和发论文和同行勾心斗角地较劲，又或是背地里被论文烦的焦头烂额的学生们骂得祖坟冒烟。
而不是坐在温暖明亮的书店里，为同当年的他有过相同境遇的人们带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勇气。
虽然微弱，哪怕随时会熄灭。
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宝总能给签个名吗？”
“你们俩不上班跑来干嘛？”王柳羿吓得被水呛到猛地抬头，脸上有两张戴着口罩放大的大脸，“我说怎么货架那么快就要补货，你们干嘛，倒斗搞批发吗？”
“废话，现在要找你吃饭难于上青天，赶紧的给签名。”史森明摊开手上拆封的一沓小说，神秘兮兮地拉下口罩压低了声音，“明天拿去送锅哥和腿哥，我可太想知道他俩啥反应了。”
“哎对明天吃饭记得让姜承錄也给我签个名，以后你俩再分手我白送他。”喻文波这个浪里白条一看就是来搅浑水的，“我也想看这渣男啥反应。”
俩人当他面咬耳朵，公众场合王柳羿实在不好发作，一边签名一边巴不得这两尊佛赶紧飞升，“明天？明天吃什么饭。”
“靠，跨年这么重要的活动，你怕不是加班加傻了吧！”俩人一人一根食指一左一右地戳他脸，“童哥他们搬了新家让我们去，你这都忘了？”
身边的小助理们一看是王柳羿的朋友还主动送了一堆海报和小礼物，王柳羿呼开他们作乱的手，他们就俩泼皮无赖，少给点！那个糖我要吃，别给他们，放下。
得了签名还卖乖的史森明嚼着嘴里的旺仔牛奶糖不亦乐乎，“别这样嘛宝总，我们好歹齐心协力跟你怼过一年多的前男友，吃你两颗糖别那么小气吧啦的。”
最后俩人一溜烟消失了，留下一众关心上司情感生活的小员工们。
王柳羿和姜承錄秘密保持了多年的关系正式不告而破。
59.
童扬升了职，卖掉了之前和明凯住的那套房子，在公司附近盘了套跃层。
似乎所有的故事都皆大欢喜，为着童扬回来跨年，多年不见的田野拉着胡显昭也来了。
于是好不容易跟部员做完交接工作而迟到的王柳羿一进门就被只拖鞋招呼了，他偏过头躲过去，身后的姜承錄凭着从前打篮球的反射弧稳稳抓住了凶器。
房子什么都好，宽敞又通风，装修洋气，一看就知道是童扬的眼光，没有甲醛味，阳台上望出去能俯瞰黄浦江的夜景。但是你们这些人把人家家里挤得跟菜市场似的是不是说不过去？比如为什么高振宁为了踹喻文波，左脚上的拖鞋能飞到姜承錄手上？
“哎呀软fufu的！可爱可爱！”宋义进和小钰在逗婴儿车里的小东西，王柳羿觉得他俩比高振宁他儿子还婴儿。喻文波左手举个麻将幺鸡牌，右手捏了一对王炸，小崽子不哭不闹也不认生，但皱巴巴没长开的脸明显看他像在看傻屌，但喻文波不死心还强行让自己干儿子抓周，“不对啊，怎么没反应？宁王！你打麻将海底捞月的技能怎么没遗传给你崽子啊？”
“难道赌术遗传不了？换一个试试？”史森明和严君泽扒在沙发扶手上苦思冥想，看来培养干儿子成为一代雀神的梦想是胎死腹中了，于是扭头问阳台上坐着和柯昌宇乘凉唠嗑的明凯，凯哥！借一下你家的房产证和银行卡呗？明凯给了个你疯了吧你的眼神，拉上玻璃门把噪音隔绝在客厅里。
姜承錄换了鞋自觉地去厨房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王柳羿没他们这么厚脸皮，坐在餐桌上剥了个橘子递给努努，我干儿子都被这些人糟蹋成这样了你也不管管。努努挂了和妈妈的视频，心大得很往嘴里扔橘子瓣，我手上就一顺子，那一片同花顺我也管不上啊，看在他们没少给崽子买纸尿裤的份上算了算了。王柳羿越看喻文波手里的麻将牌越奇怪，哪来的麻将，厨房里忙活的童扬侧出半截身子跟他打招呼，新买了台自动麻将机，在楼上，小宝要去看看吗？
简自豪拉着刘世宇在楼上打GTA，开个音效恨不得对面楼都听见，一旁观战的欧洲人胡显昭在给田野攒了一百张符咒的阴阳师抽卡。闹腾死了，王柳羿义正言辞地说了不。没一会田野就啪嗒啪嗒光着脚从楼梯上蹦了下来，拉开阳台门对着明凯喊，“快递到了快下去接。”发顶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连对明凯的称呼都省了。
明凯揉了揉肩周炎发作的脖子，自从童扬回国之后，田野三天两头往他家寄快递，那阵仗仿佛童扬去非洲原始部落当了三年食人族的人质。他三个月里搬过两箱哈密瓜，六斤樱桃，十斤草莓，外加集人参当归枸杞等多味药材于一箱的滋补保健品，美其名曰给明凯补身体，实则就是嫌他年纪大了动不动又给童扬添麻烦。又不是坐月子，你他妈见过哪个胃出血吃人参？明凯实在遭不住了，“你又买了什么啊。”
“哦，我妈去旅游说给我寄甘蔗，我让她给阳阳也寄了两箱。”
田野对他大不敬就算了，一口一个阳阳地喊童扬，偏偏童扬还不反对。
这让明凯十分蛋疼。
田野闻着厨房里蒜蓉粉丝扇贝的味儿走了，挤进人多手杂的厨房去闹童扬，阳阳我也要吃！成功把切萝卜丝切到一半的姜承錄挤了出来。
姜承錄的表情像极了拆家被发现的金毛，和睁着眼神游的王柳羿来了个傻乎乎的对视。王柳羿举着手里最后两片橘子，犹豫了一会问他，吃？姜承錄低头接住了。左右他们俩闲着也是闲着，无业游民王柳羿跳下凳子，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帮凯哥搬快递去。
“哟，凯哥戒烟了啊。”姜承錄许久不见明凯，发现这个老烟枪今天居然没抽烟，难得调侃他一回。
“敢不戒吗，阳阳上次说以后我要抽他就跟我一起。”俩人一人抱个纸箱走，王柳羿拎着钥匙给他们开门，拿他开涮，哇凯哥这么难受的吗，怎么戒个烟嗓子都跟着哑了。
明凯摇摇头，“还行吧，他哪天不管我了才是真难受。”
用严君泽的话来说，明凯现在嗓子堪比重感冒属于戒烟之后的戒断反应，身体在排毒，过段时间就好了，记得多喝热水。王柳羿斜他，你们普外什么时候业务范围这么宽广了？你这言论跟我妈转发的朋友圈迷信科学有啥区别，你这个硕士我看都像买的。
“这叫望闻问切！老祖宗传下来的你懂不懂，我看你大一中国古代史才他妈像挂科！”严君泽在饭桌下摸索着踩王柳羿的脚，被姜承錄中途横腿拦下，俩人拌腿打架中似乎还误伤了跟宋义进抢芋头扣肉的刘世宇。
田野隔着童扬去抢明凯碗里烧鸭腿，胡显昭坐他旁边兢兢业业剥虾仁，用牙签在田野碗里的白饭上搭虾仁豆腐宝塔，然后眼前闪过核桃壳玉米核等不明垃圾。jio疼得刘世宇站凳子上像狼牙山五壮士，朝东躲西藏的严君泽砸鸡骨头，你他妈的严君泽给老子死过来！柯昌宇瞧他大约是吃饱了，也为了谢之前姜承錄和他之间君子协议，拨拉了小半碗鱼肉的筷子拐弯送去了隔壁王柳羿碗里，小宝吃吧。
史森明坐对面眼巴巴地舔筷子头，啊腿哥，我也想吃那个鱼，你给我也捣一块嘛。刘世宇居高临下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蹲了下来用油乎乎的手往他脸上崩橘子皮，严君泽傻逼你残废，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大仇得报的刘世宇大爷似的捉过柯昌宇的手往自己嘴里送了勺汤圆，舒服。
我看你才像脑瘫！矫情少女刘世宇让史森明作势要吐。童扬看小学弟哭唧唧的样子于心不忍，在他面前放了个干净的小碗，白花花全是剔好刺还淋了酱汁的鱼肉。田野一下又炸了毛，阳阳偏心！干嘛给他不给我。吃饭从头到尾只有被抢命的明凯忍无可忍，抓了半个花卷塞进田野嘴里，妈的吵死了！给老子闭嘴！虽然没起什么作用，但起码消停会，至少能把饭吃了。
今年跨年没有游乐场，交换礼物的环节也没了，刘世宇从他爸那带了几瓶茅台，到处抓人喝酒打麻将。田野咋看史森明咋不顺眼，拖着人后衣领上楼非要比划一下摇骰技术，听说明凯住院期间输了不少给严君泽，把握机会要发横财的刘世宇试图游说默默收拾碗筷的明凯加入，被童扬挡住了厨房门，我来嘛。童扬笑眼勾人，史森明一看就知道他替明凯讨债来了，屁股一抬就想跑，被童扬摁回座位里，他胃不行，我替他喝。
但天真的刘世宇毫不知情，把蓝牙音箱开到最大声放欧美榜单，被客厅里哄崽子的努努和小钰劈头盖脸问候了一通，刘世宇你要死啊！你干儿子活不过三岁我拉你陪葬信不信！
于是家里的画风以楼梯为分水岭，楼下岁月静好拉家常，楼上歌舞升平搓麻到天明。
只有夹缝中生存的王柳羿在帮明凯打扫厨房，姜承錄往消毒柜里摆洗干净的碗筷。王柳羿以为喻文波溜进来是良心发现了要搭把手，结果快乐男孩只是为了找把趁手的水果刀削苹果皮。
姜承錄拿抹布去擦桌子，明凯突然问起王柳羿，“你们没事了？”
王柳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算是没事了吧，我也不知道。倒是童哥，被锅哥拉去喝酒真的没问题么？锅哥可是六岁就喝老白干的人。”
“这么巧，我们阳阳外号千杯不醉。”明凯拖地，让王柳羿先出去，见王柳羿神色怪异地看着他，“等一下，不是，你们不知道么？”
“童哥不是烟酒不沾的么？”
“啊？谁跟你们说的。”明凯跟他大眼瞪小眼，“阳阳当年高考完喝趴教导主任和副校长这事儿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60.
十点刚过，高振宁见自个儿崽子早早睡着了就带着努努先回了家，简自豪和宋义进都说要跟女朋友去挤一次烟火大会，走之前强行带走了并不想遭遇踩踏事件的喻文波。
明凯送他们出门之后上楼去检查一下有没有闹出人命。
结果大失所望。
没有。
刘世宇喝完酒上脸，输得脸红脖子粗地还知道给童扬微信打钱，一看就没喝到位。田野全程疯狂在吃对家史森明点的炮，史森明也跟他杠，刘世宇定的规矩输一家就得喝，四人麻将被他俩玩成了双人乌龟牌，还是比大小那种。田野抓胡显昭来给他摸牌，咽不下这口气的史森明跟童扬举报田野公开买欧皇外挂，严君泽给他参谋你不要打筒啊。史森明说你这个微博抽奖绝缘体别逼逼滚开，一巴掌糊他去角落跟腿哥打生化危机六去了。
只有童扬是全场最高配赌神，喝了大半瓶茅台依然镇定自若，体温都不带升高的给三个人算番，捡起他们桌上的筹码脸不红心不跳。围观他们的王柳羿和姜承錄一人选了一家站在背后，微信上暗搓搓地赌谁胡的倍数最高，姜承錄瞟了眼面前刘世宇的牌，锅哥这把牌不错，怎么也该赢一轮吧？王柳羿给反应迟钝的史森明打了张七饼，然后回他，你哪怕一上来就听牌也赢不了童哥的，我赌童哥。
先前明凯在医院被坑的钱成倍地收了回来，明凯指了指喝得发懵互相掐架的田野和史森明，童扬点点头，见好就收。
“你干嘛老针对我啊田妹妹！招你惹你了我？”史森明扒拉田野扯他衣服的手，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谁让你老缠着阳阳，我他妈真是烦死你了！”田野十分不屑史森明大学期间围着童扬一口一个童哥学长的迷弟行为，“你是不是背着医生搞婚外恋你自己说吧。”
“你才有病！”史森明之前喝太急了重心不稳，被田野一揪双双跌在地板上，“大学时候的昭昭才可怜！不是被你凶就看你发脾气，说你爱上童哥了你还想抵赖！”
“昭昭只能我叫！你算个毛线球球，闭嘴！”
“我透，你张口闭口都是胡显昭，我爱护学弟喊一下又不犯法！”
“说不准就不准！再喊我明天就叫人去你们医生那医闹！”
“你叫啊！明天医生不上班你叫啊！”
……
严君泽和胡显昭坐在懒人沙发上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兄弟，你这么惨的吗。”
“彼此彼此。”
两个小朋友在地上滚做一团，王柳羿和姜承錄在边儿上感觉把大学时候没听到的八卦都补了一遍。
比如忠犬小狼狗胡显昭当年明明追着田野告白了三回，但不知道为啥后来总被田野骂大猪蹄子，刘世宇跟童扬划拳的空档给他答疑解惑，你大二送学妹回宿舍被田野瞅见了，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惊喜不？当时田野这小崽子为这事儿还跑我们辩论社找童扬哭，哇，梨花带雨的贼惨。胡显昭一歪脑袋迷茫得很，啥啊，那个学妹借我数位板去画小黄图，我不得找她要回来么？而后撇了撇嘴角笑了，太没出息了吧田野，跟他表白三回都没答应我，怎么还哭啊。
王柳羿不太明白这些人的脑回路，那你们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苟且到了现在么？
“跟他说不通，后来发现还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比较管用。”胡显昭如是说道。
“锅哥你是不是揭我老底？”感受到嘲讽的田野又过去拽刘世宇加入混战，抽起沙发上的靠枕就是一顿扬，“你后来跟人约炮腿哥是不是也不知道？”
“田野你神经病啊！”刘世宇一路躲，但加上史森明的无差别攻击让他被按在角落里揍，“史森明你怎么也添乱！你脾气那么差怪不得大一严君泽跟乐毅处对象都不要你！呸！”
“我日你大爷的，欠老子日料就算了，还骂我是不？”史森明对着他腰上下其手地咯吱他，气沉丹田冲柯昌宇喊，“腿哥！刘世宇约炮那事儿我是见证人！我送他去的酒店！”
三颗火箭炮把人家新家闹成一锅粥。
王柳羿给身边的柯昌宇做心理工作，哥别往心里去。柯昌宇煞有介事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啊这个事儿，我知道啊，他最后也没约上不是么。王柳羿感觉今天总有人在他脑后的开关上狂按F5。
严君泽这个时候过来掐起了姜承錄脖子，兄弟，我知道对你下手不厚道，但是关于前男友这个话题你是不是得背个锅？
话是这么说，但王柳羿护食得很，自己当年作孽少给别人扣帽子，医生你果然就是个傻逼。严君泽被堵得接不上话，王柳羿啃了口姜承錄手里的谷物棒，“小明，你不是要听医生高三毕业在夜市到底跟我们说了什么吗？你来我告诉你。”
明凯数了数地上喝空的五瓶茅台，脑子嗡嗡地响。
于是黑着脸把这些借机耍酒疯的祖宗全扔出了门。
“各回各家，散会！”
61.
洗漱过后的童扬往被窝里钻，挤在明凯和iPad之间，隔绝了明凯对着平板上和工作邮件含情脉脉的视线，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窝了起来。被吹风机吹过刺拉拉的发尖挠得明凯下颌一阵痒，一股桃子味儿，闻得出这人晕乎乎地抹了不少沐浴露和洗发水，但还是挡不住呼出的酒气，黏糊糊的。
明凯锁了屏扔去一旁的床头柜，把被子重新扯好搭上他后背，左手下意识地搂着了他，空出来的右手在被子里往下探，果不其然就捉到了一双白花花的腿，大冬天的又不穿裤子。童扬无论夏天冬天都爱光着腿乱跑，就往身上套件跟身材不成比例的短袖，要是家里不开暖气和电热毯估计早冻死个七百回了。“你在美国也这样？”明凯生气之余甚至想笑，手在他屁股上轻轻给了一巴掌，恶狠狠地亲他，“勾引谁呢你。”
童扬被刘世宇田野他们灌得有点狠，没像以往条件反射地躲他，也没说话，还是软趴趴地靠在他身上犯困。童扬像小动物找热源似的往他怀里拱，明凯心里有块地方一下儿就跟着陷了下去，他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指尖摩挲着他的侧脸，没一会儿就听见童扬在那哼哼唧唧，“凯凯，我好困啊。”
明凯被破了功，瞬间缴械投降，他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一定十分轻浮，但他就是控制不了。他低头抵上他的额头，心想着你困就睡啊，搞得我不让你睡了一样，但细碎绵长的吻落在童扬眉眼上，他还是忍不住问，“叫我什么？”
童扬半眯着眼嫌明凯胡茬扎人，但醉意熏人他懒得动，就着犬科生物垂下的脑袋去亲他的嘴角，“凯凯。”
还是喝醉的童扬比较可爱，明凯对着童扬无意识里笑起来的一口糯米白牙毫无抵抗力。
童扬最克自己，过去的时日里哪怕这个人朝自己发火，跟自己冷战闹别扭，他都爱得不行。难得撒个娇，老命能都让他给取了。
他上一次这样叫自己还是十六岁的夏天。
在初中毕业聚会的KTV里，生了半天闷气的明凯硬生生拽着对座那头和俩女生聊天聊得不亦乐乎的童扬往外走，一个壁咚把人堵在洗手间和走廊的狭小过道里。那是条死路，那个时候他还比童扬矮两公分，甚至需要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有很多话，不如跟我说。
童扬一点没意外，甚至笑着反手把他推到对面的墙壁上，你好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俩妹子给你写过情书。
喝了两听啤酒的明凯皱着眉瞪他，那你跟情敌有什么好聊的。她们问我你有没有什么外号，显得跟你关系比较好那种。童扬想了想这么回的他。
幼稚鬼明凯气鼓鼓地脸都歪了，我跟她们不熟，让她们不许叫。
骗人不好呢，我说了哦。而后童扬笑起来满脸的天真纯良，手倒是掀开他短袖下摆往里钻，不怀好意地在他后脊和腰间一通乱窜。明凯被撩拨得起了一身鸡皮，童扬的脸就贴上了他的耳边，他后颈一热，就听童扬掐着嗓子贱兮兮地叫。
凯凯。
奸计得逞的童扬撩完就跑，拉开了距离靠着墙咯咯咯在那笑到肚子疼。
童扬按年龄还大他一岁。明凯虽说平日里嘴炮厉害，骚话批话连篇那都是虚的，童扬上学那会总嫌他幼稚，横竖就是个小屁孩儿，但也由着他不正经罢了。一但童扬跟他来点真枪实弹的手段，他就受不住了。明凯感觉浑身气血逆流，脑子死机又重启反反复复好几回之后，当机立断拉着童扬直奔自己家。
虽然人生的第一次又痛又不愉快，但童扬当时眯着雾气朦胧失了焦的眼眸叫他凯凯的样子，在他心里一刻就是好多年。
“你怎么还记得啊。”童扬想起这个称呼好像还真是十几年没叫过了。
“记得啊，你这么好看，我都记得。”
“过了年都三十了，哪还好看。”
明凯听到这话后托起了他的脸。
他年少总仗着不懂事，为了那点不值钱的面子和自尊，为了证明童扬还在，还愿意跟他走下去，做过无数混迹的事。伤过他的心，辜负过他的信任，他总是不自知。
童扬的眼尾有了不易察觉的纹路，有别于曾经眼底笑意挤出来的褶皱，他才幡然顿悟。
为什么当初没有对这个人再好一点，也对自己再好一点。
孤单的大床，有谁贴近他的脸庞。
笑忆过往跌跌撞撞，当时的蠢样。
童扬是他的光啊。
明凯悄悄红了眼，郑重其事地吻了下去。
“嗯，好看的。”
“凯凯，新年快乐。”
明凯熄了灯，黑夜里异常清晰的除了呼吸还有心跳。
他翻个身将他卷进怀里。
“新年快乐。”
62.
童扬新家离他们近，严君泽没开车来。
他和史森明走出了大老远，史森明嘴里还在控诉丫的田野就一白痴，回过神来前面的严君泽走了好长一截路。
醉醺醺的史森明忽然拔腿去追前面的背影，蹭地跳上了他的背，严君泽下意识稳稳地接住他的重量。
“医生，你还背得动我吗。”史森明圈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后颈上，侧仰着脑袋看天上的焰火。
“你才几两肉，背你去跑个五千米都能破纪录。”严君泽颠了颠身上的史森明接着往前走，虽然慢，却是稳稳当当。
他们医学生本科那会每个学期都要体测，碰上的辅导员也都不是善茬，大一大二监督他们每天早上去操场跑五千米。严君泽的身体素质怎么着也是百里挑一，每天一个五千米跑下来也累到虚脱，瘫在草坪上叫苦不迭的医学生嗷嗷叫，老师你别搞我们了吧，我们又不是军医，没必要吧？
辅导员儿给他们递葡萄糖冲剂，在计时表上一本正经地写不及格。敲打这些高考温室里的花骨朵，就你们这体能，呵，要是以后给患者做个大点的手术，二三十个小时的手术下来，病人没救回来你们先嗝屁了，明天继续，体能测试我们院要垫底我削你们。
最开始只是为了应付辅导员和学校的毕业证。
到后来，每天五千米成了严君泽的日常。
甚至研究生期间，严君泽也会去操场上跑个十几圈。
尽管那个时候史森明和小团体里所有人都毕了业，再也无人在场边，给他买水递毛巾，围坐着听歌等他一起去食堂。
严君泽学医并非为了悬壶济世，他没有那么崇高的精神操守。
无论今后是十分钟还是二十个小时，史森明都在那扇门后等他吃夜宵，甚至还有更多人怀着同样心情在等着手术台上的病人。
余生漫长，和死神每一次的争分夺秒都让他心力交瘁。
可他只要想到这，他就有办法挨过一年又一年无止尽的加班和值夜。
他就能好好地站着屹立不倒。
他就能够走到家门口跟史森明说一句我回来了。
他最筋疲力竭的时候，史森明摘了颗星星给他。
只要有他在，严君泽就不信命。
彼时褪去了中二病和傻屌外壳的严君泽作为助教站在教室里给新一批满怀愿景的小孩子们代课。
严君泽正往下发随堂测试，药理学的专有名词把小朋友们搞得焦头烂额，有个男生举手问他，学长，你觉得医学是为了造福全人类吗，我怎么感觉医学是在谋杀医学生。
严君泽笑他话多，但带着诚恳回答了他，是，也不是。
怎么说？史森明睡眼朦胧地听他讲故事，问出了和当年那个男生一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别的医生怎么想，至少在我这里，经我手的病人我只想尽力让他们赶紧出院，回家吃夜宵。”
史森明拱了拱脑袋，你对夜宵到底有什么怨念，烤冷面不都吃上了吗。
严君泽没理他，自顾自地说话，“要是有一天你生病了，我肯定不会亲自给你做手术。”
然后呢？
“找个靠谱的给你主刀，然后把烤冷面留给你，你到时候一定要快点醒来啊。”
好。史森明伏在他肩上，笑着骂了句傻逼严君泽。
严君泽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用他衬衫领口擦鼻涕，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是，我傻逼，你要困了就睡，到家叫你。
你还没跟我说新年快乐。
好，新年快乐。
63.
刘世宇太阳穴痛得很，柯昌宇在开车，回程的车上谁也没吭声。
一到跨年到处冷冷清清的，刘世宇第一次发现上海可以如此地凄凉惨淡。
“刘世宇。”
干嘛。行道树和街灯的阴影轮番掠过他的车窗，刘世宇被晃得眼晕，头更痛了，甚至开始怀疑他爸让他带去的茅台是假酒。
“要是我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怎么办。”柯昌宇等红灯的时候坏心地揉他头发，能起静电的那种。
你最好就死外面，我敲锣打鼓放八响鞭炮祝你下地狱。
“啊，锅老师这么无情的吗？”柯昌宇料到了刘世宇那张破嘴说不出好听的话，但听过就是意外地心情好。
实际上这个问题刘世宇从来没正儿八经地设想过。
当年约炮的事儿虽然最后没发生什么，但他始终没觉得自己哪做错了。他能跟柯昌宇搞昏了头上床，证明他不是唐僧，六根清净坐怀不乱，怎么可能呢。
这一路过来窗外风景独好，乱花渐欲迷人眼，放着腰细腿长的小姐姐不看，他又不是太监。
可风景也只是风景，不是他的目的地罢了。
这趟列车回不了头，刘世宇最讨厌从头再来这样的字眼，柯昌宇中途下不下车跟他没关系。
他望向柯昌宇坚毅的侧脸，目光灼灼。
他从来不是一个假设如果回到当初是否还依然会那么做决定的人。
成就如沙堡，生命像海浪，淘尽所有的幻象。
无论这班车怎样永恒地飞驰在这片旷野，他的答案总是柯昌宇。
可闭上双眼，依然是我们。
柯昌宇见他没了动静，“困了吗？”
“困。”
“那锅老师睡着前赏脸说句新年快乐嘛。”
行嘛，过了好一会刘世宇猛地窜到柯昌宇身上，柯昌宇的嘴角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水印子。
新年快乐啊腿哥。
64.
胡显昭提了袋童扬给田野的零食下来，肩上还搭着田野忘穿的羽绒服，早早跑下楼的田野站在车边，仰着脑袋不晓得在看什么。
他把东西塞进尾箱，田野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脖子不酸的么？
很多年前他还比田野矮一截，不像现在，他低下头，下巴正好搁在田野颈边。
“崽崽，在干吗。”胡显昭从背后抱他，“走啦，回家。”
田野有了反应转过身来，胡显昭似乎看到了刘世宇口中说的那个哭得惨不忍睹的田野，耷拉着眼角，似乎在生闷气。
胡显昭见他不高兴，捏了捏田野婴儿肥的脸，“怎么了？”
“胡显昭，你都不生气的吗。”田野躲他的手，哄不好的那种不让碰，被胡显昭双手一捞，箍住了腰之后终于不动了。
田野喝多了，还一身酒气，脾气拧一点胡显昭也没有不耐烦，还给他理了一下不成型的刘海，“生什么气？”
“我对你不好，老冲你发脾气，还凶你，你怎么都不生气。”田野的猫咪唇也垮了，哼唧着鼻音又像要哭了。胡显昭太懂了，田野平时跟个火箭筒似的凶得很，一旦喝酒了胃里兜不住，就从眼睛里跑出来，这时候平日里有点啥委屈，跟黄河水灾泛滥似的。
胡显昭边笑边亲他，“谁跟你说的这些，史森明就会口嗨你也信？”
田野抬头望向胡显昭的眼底，惊觉这位好多年前就像只跟宠的小学弟怎么就不知不觉地长高了。
那个时候胡显昭面无表情地跟在自己身后，田野田野地叫他，他觉得胡显昭真烦，但胡显昭眨巴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他心里有火撒不出，就这么不了了之。胡显昭给他扛做模型用的材料，陪他通宵作图，给他下楼取外卖外加给明凯和童扬开门。童扬见胡显昭吃完饭一声不吭去便利店给田野买关东煮和汽水，你怎么了你，我觉得昭昭这孩子挺好的啊。田野锯出来的木料尺寸始终差一点，他烦躁地抓抓头毛，他就是个小屁孩！他一厢情愿我还能拦着么！
听不出胡显昭三次告白里那股认真劲儿的田野，打脸来得猝不及防，他还想着午饭都过了两个点儿了胡显昭还没带着饭出现在自己工作室里，难得见一次太阳光的田野下个楼，大老远瞧见胡显昭和学妹穿过篮球场往女生宿舍的方向去了。
给田野气够呛，都忘了自己没吃饭，直奔童扬的辩论社去了。童扬在活动室里跟刘世宇对稿子，被田野砰一下踹门声吓出脑血栓，刚想问出什么事儿了，田野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童扬就哭了。刘世宇的形容还是太给面子了，事实上应该是鬼哭狼嚎才对。田野饿得胃绞痛，童扬哄他吃刘世宇特意去买的外卖，呼噜田野的一抽一抽的脑袋，不是才说人家小屁孩一厢情愿么，你在这跟着哭什么，追不上你了喜欢别的人你还不让，小野你也太王道了吧，嗯？
田野遇上胡显昭的时候真的不太明白喜欢到底应该是怎么样一种具体的心情，没人告诉过他。
也许是跟着童扬有肉吃的那种心情，也许是欺负明凯还能被无限的纵容，也有可能是胡显昭小小年纪很会照顾人让他特别受用。
但是那个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过了大半个学期的田野唯一能肯定的，是胡显昭对别人好他就不高兴。
后来跨年晚会结束之后他一个人踢着鞋面上散开的鞋带去足球场的草地上看烟花。
他曾经真的以为把胡显昭弄丢了。
最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胡显昭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俩被风差点吹化的甜筒，你怎么跑那么快，差点找不到你。马上都新年了，你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啊崽崽。
田野后来只要还会做梦，就总想起胡显昭委屈巴拉叫他崽崽的场景。
他要是再聪明一点，醒悟得再早一些，就好了。
有液体沿着田野的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滑，他没有哭。
只是胡显昭和他身后街灯的光晕融成一团，让他止不住地落泪。
“昭昭，我可喜欢你啦。”
胡显昭扣住他的脑袋一把抱住了他。
我早就知道了啊。
在你气鼓鼓地走出很远还停下来等我的时候。
在你饿得不行眼光下意识地看向工作室后门希望我带你最爱喝的海盐奶绿出现的时候。
在你扑向我之后还让我把甜筒扔了拥抱你的时候。
我就知道了。
在你的眼中我似乎健忘。
但我脑海里已有最难忘。
最难遗忘。
胡显昭捏捏他冻红的耳垂，“崽崽，外面好冷啊，回家好不好？”
“不好。”
胡显昭摸不着头脑，怎么还生气啊？
“还没举高高！”
啊，好，知道了。
胡显昭手臂托着他，田野如愿以偿地双脚悬空。
崽崽新年快乐。
嗯！昭昭也是。
65.
姜承錄洗完澡之后王柳羿困意全无，头靠在沙发扶手里躺着。
姜承錄俯身下来撑在王柳羿脑袋上方，小宝不困吗？
见王柳羿摇头，姜承錄似乎想起什么，调戏着问他，“我有那么渣吗？”
“创作需要，牺牲一下男二号你别那么小气嘛。”王柳羿一想起昨天下午签售会又气清醒了，伸手戳姜承錄的脸，“再说了，你总不能跟广大读者计较啊是吧。”
而后被姜承錄捉过了左手。
戒指改了位置，从小拇指挪到了无名指，他却没注意过。
姜承錄牵着他的手想起多年前洱海边上那条小巷，“这回不怕戒指打架了么？”
大家似乎都有点不如意。
挣扎着渴望着，磕磕绊绊里竟然也过了小半辈子，提起那些值得铭记的日子竟然都变成了以十年为起点。
可好在走到最后身边依旧是这个人。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他们依旧如此固执，如此幼稚。甚至将来若能活到八十二岁，他们仍有好多不愿割舍的爱与梦想。
哭过笑过，他们都顽固如初。
不怕，王柳羿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点。
姜承錄心领神会地低头亲吻他。
只要王柳羿不怕从头来过，他有的是初心不改。
66.
If you were here, I’d be home now.
67.
姜承錄你刚说什么？
68.
新年快乐。
69.
好，新年快乐。
END
全篇完
姜承錄最后一句话来自费城13号情书墙
If you were here, I'd be home now.
“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朝你走去”
“只要你在，就是家”
明天修完全篇会放一个完整版出来
最后祝所有人新年快乐
